show(' 顾时雪从宋府那边回到客栈,问花十娘:“我听闻京城有位阳羡真人在雪芽山结庐修行,不过雪芽山那么大,不太好找。十娘你知不知道具体上哪儿去找他?”
庄游在一旁喝着酒,闻言冷笑一声:“阳羡真人?我听说过一点。这人哪里称得上‘真人’两个字,道法稀疏平常,修道这么多年,不过区区一境而已,靠一手溜须拍马和写青词的本事得宠,实在是丢脸。丹书山以雷法著称,大多是刚正不阿之辈,偏生出了这么个人,简直是耻辱。你找他干嘛?”
陆望悄悄对顾时雪道:“阳羡真人和太子的关系也不差。嗯,他传授了太子一些........房中术什么的。”
顾时雪眼角微微抽搐,而后笑道:“好歹是个真人,想去亲眼见见嘛。”
花十娘道:“你还真问对人了,我人送外号京城百事通!阳羡真人有一门子午养生引气决,每日子时和午时,必然在雪芽山的最高处吐纳。”
顾时雪拱手道:“多谢!”
雪芽山位于京城近郊,从城北玄鼎门出去,走上几里便至。此山乃是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虽说排名不高,仅二十七,但也称得上山清水秀,顾时雪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出行,一路上见古木参天,涧深谷幽,摩崖石刻,猿猴纵越,风光如画。
雪芽山的最高处名为朝天峰,陡峭险峻,宛如一柄长剑直插苍穹。因为山势实在陡峭,绝少有人前来,想要登上朝天峰,就连石阶都没有,只能从峭壁之间一路以轻功飞跃上去。这倒是难不倒顾时雪,一手拎着陆望蹭蹭蹭就是几个纵跃,踩踏山崖飞掠而起,真要累了,那就攀折峭壁之上横生出来的古树稍微休息一下,缓两口气。
终于在午时将过的时候抵达朝天峰顶。
山巅摆放着一只花布蒲团,此时正有一道人盘坐于蒲团之上,面朝东方,缓缓吐纳。
那道人身穿上清法衣,上加九色,若九色云霞,山水袖帔,领用直开,袖不合缝,霞带云边,头戴元始宝冠,脸上蓄着羊角短须,周身隐约有一层青气流转,自有一股神仙般的飘然出尘,货真价实的仙风道骨,让人见之忘俗。
顾时雪在旁边等了半晌,阳羡真人终于吐纳结束,缓缓运气收功,略有些不快地道:“不请自来,可不是为客之道。”
顾时雪拱手道:“见过前辈。是晚辈叨扰了。不过前辈就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就子午时才好找一点,晚辈也只好出此下策。”
阳羡真人呵地一声轻笑,面色略有所缓和,但在看见顾时雪肩上陆望的时候,眉头又忍不住微微皱起。他是素来不太喜欢妖类的。而且......阳羡真人道:“贫道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时下风头正盛的陆雪?”
顾时雪洒然道:“晚辈陆雪,见过真人。”
阳羡真人抚须一笑,心中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他如何看不出来,眼前这个陆雪分明身负一股精纯的玄门气机,而且修为扎实,年纪轻轻就已经站在四境高度,距离五境也只有一线之隔,这天赋,比起他来可是高出了太多。
阳羡真人抚摸胡须的手指微不可察地用力掐了一下,装作泰然自若地笑道:“我还以为小友只是棋艺高超而已,但今日一见,发现小友似乎道门修为也很厉害,不知你是师承何门何派?”
顾时雪恭敬道:“晚辈学的是武,而非修道,不过对道门典籍的确有所涉猎,丹鼎派和符箓派的藏书都看过一些,符也会画几手。不过晚辈对这些也就是略懂而已,自然比不上前辈高深。”
阳羡真人笑容差点儿绷不住,心中开始涌起一股危机感。丹鼎派和符箓派的书都看过,还会画符.......听闻这陆雪是陛下眼前红人,他过去不曾在意,但现在却不得不在意了,这他妈的不是抢他生意?他能在京城地位清贵,除却一手写青词的本事,剩下靠的就是炼丹画符,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宫里和朝中的诸位大人送去几张自己亲手书画的神符,驱邪祈福保平安什么的,或者是炼些没什么大用但是无害的丹药,到处送礼.......这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怎么的,你还想当第二个阳羡真人?岂有此理!
断人财路就如杀人父母,阳羡真人在京城靠的就是一份圣眷,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实实在在,且不说由此带来的人脉,光是每次皇帝一高兴,发下来的那些真金白银的赏赐,都是一笔可观的巨款。另外他还时常借炼丹之名从国库中拿取天材地宝,阳羡真人倒也不是只进不出,他确实炼丹,但他的那些“仙丹”,要说能长生不老,包治百病,肯定是假的,但吃下去之后,的的确确能在短时间内叫人神清气爽通体舒泰,用这些小玩意儿换来成捆成捆的灵芝人参,血赚。
这种生意,一个人做就够了。
顾时雪一直关注着阳羡真人的表情,见此刻这位真人眉毛略微抽搐了两下,心中一阵窃喜,上套了,阳羡真人已经开始不爽了。
得罪人也是门技术活,有些时候,什么坏事都不用做,就是这么在别人面前晃悠一下,就能叫人对你恨之入骨。
阳羡真人越想越心惊,棋待诏,天子身边啊,这陆雪还是个美人胚子,再长几岁,才色双绝,如何不能得到陛下的欢心?若是只会下棋也就算了,偏偏这人对道门符箓派和丹鼎派都有所了解,这不抢他饭碗.......
阳羡真人面上不动声色,笑问道:“姑娘若真是自学成才,那只能说,确实天生近道,天赋卓绝,见到这样一个有出息的后辈,确实叫人欣慰。我这人不爱客套,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顾时雪真诚地道:“眼下我已经一只脚踏入官场,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棋待诏天天陪在陛下身边,我年纪尚小,不懂事,就担心一不留神会触怒陛下,因此就想找前辈讨教一番。听闻陛下喜爱青词,而真人又是写青词的好手,所以……”
顾时雪腼腆一笑,意思不言而喻。
阳羡真人面带微笑,暗地里却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他都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来故意挑衅还是真的够蠢。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想说我就是以青词邀宠?或许言者无意,但是听者却不可能无心,阳羡真人心中立马感觉结了一块疙瘩。然后,居然还想和我学写青词?
你在想屁吃?!
这个阳羡真人干脆你来当算了!
阳羡真人嘴唇张了张,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推辞道:“姑娘这个要求……就有些难了。有言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贫道写青词也是如此,此中奥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修道习武,或许是名师出高徒,但诗词歌赋,名师难道真就能交出高徒?贫道也收过一个徒弟,恰巧和陆姑娘同为棋手,名叫徐哲,他在写青词上,就很不开窍。”
顾时雪脸上难掩失望:“这样啊.......”
看到人家吃瘪的样子,阳羡真人心情略微好转些许,虚情假意地道:“我在雪芽山结庐修道,寒舍清贫,小友若是不嫌弃,不妨去那边坐一坐。”
顾时雪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地挤出一丝笑容:“不必了,多谢真人好意。”
顾时雪转身告辞离去。
阳羡真人拈着自己的胡须,看着顾时雪的背影,冷冷一笑。就这么个情绪全写在脸上的愣头青,还想当官?当天子身边的棋待诏?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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